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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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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縛

在自家樓下發生了命案後,夏油夫婦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搬家。

他們無法不去聯想近在咫尺的命案和自己突然來訪的兒子之間的關系,無論哪種猜測都只能讓原本就繃緊到極致的神經瀕臨崩潰的邊緣。

但是搬家並不那麽輕松,要考慮到日常生活和種種限制,以至於夏油夫婦搬家的時間不得不拖了又拖,終於敲定了最後目標後,夫妻倆立刻聯系了搬家公司,準備逃離這個不祥之地。

在下樓準備離開的時候,發現小巷那裏聚集了奇怪的人群。

為首之人做著尼姑打扮,即使如此也能從清麗的面容和被僧袍勾勒出的窈窕身姿辨認出那是位相當惹人憐愛的絕世美人,她低頭俯視著灰暗地面殘留的血跡,臉上跟著露出若有似無的悲哀微笑。

夏油的父親鬼使神差般湊了上去,與那名女子對話。

“請問,您這是在超度嗎?”

“啊,姑且算是呢。”

女人的笑容悲憫,又有種無法言喻的艷麗風情藏匿在她秀麗精致的眉眼之中,“只是覺得,我們的這位同伴實在是太可憐了啊。”

她嘆息著。

“……山本先生距離真正的‘救贖’明明已經那麽近了,偏偏在這種地方死去了呢。”

“是啊,祈荒閣下!”旁邊的人憤憤不平的抱怨著:“明明只差一步就可以了!”

“請您務必——!”

“都是那個男人的錯誤!”

“怎麽能任由那種家夥保護那位大人呢!”

“啊,果然,只有您才是拯救那位大人的存在啊……!”

憤怒的、詛咒的聲音,還有仰慕又狂熱的聲音。

這些令人頭皮發麻的噪音混雜疊加在一起,亂草般充斥在偏僻的小巷之中。

夏油的父親似乎被這情緒所感染,又對此有著本能的警惕,他在妻子急切的呼喚聲中匆匆離開,而其餘人註視著為首的尼姑,不曾註意到這不過駐足片刻的路人細節。

“是啊,這是多麽令人難過的事情……”

女人與他人一同感慨著。

她從容地站在黑色血跡的上方,漆黑的僧袍幾乎快要與地上的殘血融為一體,她看著周圍人群憤怒不甘的表情,臉上卻露出了看見他人解脫般、為這一地殘血送上了充滿了幸福的祝福微笑。

“但是,山本先生也是同樣走入了‘無’的解脫之中啊。”

女人如此說道,無視著旁人或是恍然大悟或是疑惑不解的表情,女人的臉上仍然只有慈悲的微笑。

“山本先生迎接來的,是比快樂更加令人幸福的境界、比死亡還要更加純粹的安眠。”

“那才是那位‘神’的慈悲之處啊……”

如同少女戀情熾熱純粹的甜蜜滿溢胸腔,姿容聖潔的女菩薩眼底的愛意濃稠到令人恐懼,她念誦旁人無法理解的詞句,一如無人明曉她眼中情意究竟源於何處。

“唯一的、只為人類存在的神明大人……”

殺生院祈荒雙手交疊在胸口,靜默感受著自己激烈的心跳。

“啊……”

“伽拉泰亞大人……”

她無聲咬緊自己顫抖的嘴唇,吞咽下自己歡喜的嗚咽聲。

“這次——也請您……務必要來拯救我啊。”

我會去找到您的。

到時候……

請把我這副軀體再一次至於您死的饕宴之上,再一次讓我感受被神明拯救的無上愉悅的至高歡喜吧。

“火彩大人,喝杯茶休息一下吧。”

庭院深處,珠世對著坐在一旁的莫桑溫柔低語。

莫桑·伽拉泰亞擡手準備接過茶杯,忽然手指輕顫,珠世遞來的茶杯沒有來得及握住,在地板上摔出無數飛濺的碎片。

鬼女嚇了一跳,立刻跑上來收拾掉了地上的碎片,又急匆匆去檢查她身上是否有被劃傷或者燙傷,細細檢查了三四遍確定沒有問題後,這才憂心忡忡的松開手。

“您沒事吧?”

“沒事。”莫桑垂眼,壓下心裏莫名地慌亂。

不知不覺間她頸側紅紋又上延一寸,莫桑無聲攏好衣領,借著頭發掩住了自己的脖頸。

“火彩大人,您這樣是不行的……”

珠世一臉不安的跟了上來,一副恨不得把她的衣服扯下來整個人扔進藥罐子養著的著急樣子。

“我心裏有數。”

她停頓了一下,又問:“珠世,還有領子高一些的衣服嗎?”

珠世無奈道:“和服的衣領再怎麽樣也達不到您的要求啊……”

莫桑一拍手,下了個決定:“那就讓傑去買吧,真依和真希也需要買一些新衣服,小女孩總不能總是穿那幾件,畢竟還在長身體的時候呢。”

她跑去和夏油傑商量的時候,對方正百無聊賴地擺弄著手機。

“在看什麽?”莫桑湊上去問。

“嗯?”夏油傑微微側著身子,讓她更進一步貼近自己,見她果然毫無自覺地乖乖湊了過來,纖薄肩膀挨上自己的胸口,這才笑瞇瞇地把手機遞給她看。“之前在高專接任務時存下來的存款剩得不多了,如果要繼續在這生活的話,還是這個來錢快一點。”

“誒……”

但是莫桑在他手機上看到了詛咒師的字樣。

夏油傑溫聲和她解釋:“咒術師又不是只有兩所學校才有啊,其他依靠自己琢磨的沒有經歷過系統學習的家夥也有不少,而且這麽一看的話……單純的除靈其實沒有咒殺人來錢快。”

夏油傑飛快翻弄著任務列表,莫桑興致缺缺的轉開了視線。

“啊……這裏倒是有一個,價格還不錯,就是位置遠了點。”

一個地圖上也看不到的小地方,如果用來測試疫醫的話效果應該正好。

而且任務內容是——

夏油傑的手指在任務照片上停駐了幾秒,在莫桑看過來的一瞬飛快劃了過去。

“莫桑,我記得你以前說過喜歡小女孩對吧?”

“我說的是我喜歡人類吧……”

“誒,真的有好好記得我和你的對話呢~”

“有問題?”

“不,倒不如說相當喜歡這一點啊。”

夏油傑放下了手機。

禪院真希和禪院真依就是兩個養不熟的狼崽子,到現在為止她們兩個對自己敵意都沒有半分減退;按著夏油傑的觀察,那兩個小丫頭好像還在躍躍欲試的等著長大後就把莫桑從自己身邊帶走。

啊,那可不行。

夏油傑面無表情地想著。

如果那兩個小鬼不能拉攏過來的話,那就換一個方向吧。

夏油傑和莫桑簡單說道別後,就前往了那個任務地點。

是意料之中的情景,最多就是在這裏生活的猴子比他最初預想的還要惡心一點。

封閉落後的小村莊,愚昧無知的村民,還有關在籠子裏所謂的罪魁禍首。

他們病了。

鳥嘴面具的黑袍在恐懼奔逃的人群中游走著。

活躍在夏油傑體內術式中的疫醫開始漸漸剝離了屬於伽拉泰亞的賦予的屬性——如果說之前見到的是包容一切的屬於死的虛無,那麽在夏油傑體內的則是另一種截然相反的恐怖姿態。

祂重新定義自己面前的人類。

他們深陷病痛的疾苦,若不根治則會換來此世的不安。

——要給我主創造出純白的世界。

——無法容許任何汙穢病變的存在。

無論散發的氣息被如何扭曲,他們內力最核心的本質卻始終明確又清晰。

這很好。

對與夏油傑來說,只要保證這一點不會變化,那麽這東西究竟會變成什麽樣子他也不會在意。

發如鴉羽的年輕男人背對著疫醫造下的屍山血海,蹲在銹跡斑斑的牢籠之前,他看著裏面兩個瑟瑟發抖的小女孩,露出冰涼虛假的微笑。

好了。

看看這兩只夠不夠聽話吧。

夏油傑想。

“……這是什麽。”

莫桑·伽拉泰亞的臉色從未如此難看過。

夏油傑一臉無辜的站在那兒,襯衫還帶著血跡,而被他帶回來的兩個渾身是傷的小女孩惶惶在地上抱在一起。

珠世過來想要帶她們去梳洗,剛剛邁開一步就聽見了女孩刺耳淒厲的恐懼尖叫聲,不得不僵在那裏,不敢再進一步。

莫桑愕然看著夏油傑,對方歉疚無比,滿眼都是不知所措的慌張,讓莫桑的責問不得不壓在舌尖無從開口:“疫醫暴走了……我只來得及救下這兩個孩子。”

……沒有撒謊。

只需要看一眼他體內的寶具碎片,就能察覺到分裂出的那一部分的確已經畸變成了純粹的詛咒姿態。

莫桑僵著臉,看著那兩個狼狽不堪的孩子。

……總不能就這麽扔著不管。

半晌她嘆著氣蹲了下來,對著那兩個女孩伸出了手。

“乖孩子……”

“過來。”

英靈俯下身張開懷抱,墨玉的眼中流露出純粹的慈愛與溫柔。

女孩們惶惶顫栗著,屬於人類的本能驅使她們去依靠那個雪白的懷抱,可她們的耳畔似乎又響起某個男人語氣涼薄的囑咐。

——記住我要你們做的,其他的不要多想,也不要去想。

這對連呼吸都帶著血腥氣的雙胞胎姐妹,哆嗦著靠近了那個懷抱。

會被責罵嗎?

會被毆打嗎?

會被卡住喉嚨按在地上踢斷身上的骨頭嗎?

——全都沒有。

一雙溫柔又溫暖的手覆上她們腫脹變形的臟汙臉頰,奇異的安撫了她們肉體上從未休止的疼痛。

“好了好了,已經沒事了。”

那個如初雪般純白無瑕的懷抱,毫無芥蒂的接納了她們兩個顫抖的身體。

其中一個孩子試探著伸出手,拽住了英靈雪白的衣襟,指尖劃過的地方瞬間就留下了醜陋的汙痕。

她幾乎是立刻反射性地瑟縮了一下,卻只被溫柔地摸了摸頭。

女孩囁嚅著,仰起頭註視著那張溫柔註視自己的眼睛。

是真實的。

溫暖的懷抱,真實的慈愛,柔軟的撫摸。

被這個人專註看著的那一刻,就只剩下了被拯救的幸福。

“媽……媽……”

在這個本能的稱呼脫口而出的那一剎那,夏油傑看到莫桑的臉上出現了片刻的空白。

但是果不其然,英靈只是踟躕片刻,沒有拒絕這個過分親昵的稱呼,只是無奈將兩個孩子擁得更緊了些,讓兩個臟兮兮的小孩在她懷裏進一步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我帶她們去梳洗一下,珠世,應該還有小孩子的衣服吧。”

“有倒是有……啊,請您小心些不要牽扯到傷口,我去浴室那邊準備一下。”

夏油傑被無情地扔在原地,莫桑只扔給他一個“等會再找你算賬”的陰沈表情,就帶著兩個孩子離開了。

“——是故意的吧?”

禪院真依的聲音在身後冷森森的響起。

用那兩個不知道哪裏來的孩子,卑劣的試圖繼續把老師束縛在這裏。

夏油傑漫不經心地轉過頭去,果然立刻對上了少女冰冷的目光。

禪院家的這對姐妹,即使尚在幼年,本質也還是兇獸。

他回以無謂的一抹淺笑,眸色深沈,張狂不掩挑釁。

“——是又如何?”

愛的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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